山景王四

六九、猛虎搏狮

七十、答案

黑子替换下了水户部，光影重逢于同一座球场。不知是不是巧合，负责盯防黑子的，正是他和火神谈论的黛。

这个人的存在感像空气和水一样，无色无味，特性与黑子惊人相似。黑子现在可以百分百地确认，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精通“诱导术”的高手。

黛千寻，是洛山的秘密武器，洛山之“影”。

更糟糕的是，在他面前，“诱导术” 完全不起作用。不要说什么“消失的运球”或是“幻影投篮”了，就连脱身都成问题。黑子被盯得死死地，队友们根本无法把球传过去。

黑子尝试拉开距离，火神立即把球给他，然而当黑子试图传球至篮下的时候，半路就被抢断。

“透明少年”失去了透明的保护层，在洛山队员的眼中，他的动作、路线，全都清楚可见。

预感成为现实，黑子仿佛一瞬间被打入了地狱。开场时观众对“幻之第六人”的欢呼声犹在耳畔，在现状面前如最恶意的讽刺，令他难受到了极点。

很久以前，他也曾羡慕过赛场上那些耀眼的明星球员，一举一动都能赢得观众们的心；而今天，终于有人为他喝彩鼓掌，他却已经配不上那样热烈的期待。

赤司冷冷地说，“没想到你会扼杀自己唯一的优势。你以为我为什么当初只让你练习各种传球手段，却从来不让你运球或者投篮吗？”

这件事，黑子也揣摩过很多次。按他的想法，帝光五人都是得分高手，赤司君安排自己这个“第六人”，只是需要一个纯粹的辅助而已，所以才对自己的得分能力不作要求。

在帝光，他的传球是为了球队；而到了诚凛，他苦练传球和投篮，也是为了球队的胜利。难道说自己这样……是做错了吗？

“‘消失的运球’、‘幻影投篮’，拥有这些绝招的球员，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更不用说，还有半决赛上那个最后的压哨球。哲也，一旦你开始发光，就再也无法变回影子了。”

黑子站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凉，一颗心仿佛被碾成齑粉。赤司君的话，等于将他整个人全盘否定了。曾经遇到的种种险境与之相比，痛苦程度不及万分之一。这一次，并不是“诱导术”暂时失效，或是新想出的招式被破解这么简单，而是意味着自己越是拼命，反而离目标越遥远。

现在的自己非但不是什么能影响比赛格局的关键角色，甚至连普通球员还不如，在场上多留一秒钟，诚凛的危机就加重一分——他已经彻底成为火神君、诚凛的累赘了。

真想知道，过去付出的一切努力，到底算什么呢。

即便是当初被青峰君封住所有生机，惨败给桐皇的时候，也不曾这样绝望过。

场边传来诚凛申请换人的示意，火神一听见比赛暂停的哨音，急急忙忙向黑子跑来，“黑子！”

黑子脸色惨白地望着他，“火神君，我现在无法做你的影子了，我……我好不甘心。”

火神从未见他这样不知所措，又气又急，双手紧抓黑子的肩膀，“冷静一下！你是听那家伙的还是听我的？！”

刚才赤司对黑子说的话，火神一字不落全听进去了。他知道这对黑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子有多么热爱篮球，又有多么珍惜和他两个人一起打球的机会。

他喜欢黑子在身后支持自己，也喜欢对方在球场上大放异彩时的自信，甚至可以说，黑子的“光”，更为他所珍惜。

“谁说你不再是影子了？一直以来，正是因为有你，我的光才更加明亮，反过来也是一样啊——我的光，难道不是为你而存在吗？”

“火神君……”黑子求助地望着火神，仿佛他是自己眼前无尽黑暗中，仅剩的最后一点星光。

这一点光，就是他唯一的救赎。

“只要有我在场上，就一定会有你回归的机会，所以，交给我吧！”

星光在眼前模糊成一片，黑子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久远之前的一个深夜，火神君穿越重洋来到他的身畔，星辰般神圣的辉光披拢在自己身上，如神庇佑。

他的火神君很少说什么动人的话语，但并不是他不擅这类言辞，只因为他是天生的“行动派”。而当火神君主动传达心声之时，就代表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和觉悟，就如此时一样。

黑子伸手与他碰了碰拳，轻声说道，“是。拜托你了，火神君。”

他坐到替补席上，双眼紧盯着黛，不是出自“同行相斥”的敌视，只是观察他的打法，试图找出两人的区别所在。

绝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否则的话，怎么对得起火神君的信赖啊。黑子远望场上的火神，那里就是他世界的中心，也是他要尽快回去的地方。

替换上场的土田也向日向他们传达了教练的意思：如果就这么把黑子放在替补席上，对他的心态打击太大，因此稍后会再让他上场，同时，其他人要齐心协力找出让黑子走出困境的办法。

胜利固然重要，可如果是建立在队友的痛苦之上，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诚凛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所有的人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诚凛篮球部。

尽管大家心意相同，但眼前的难关并不是单凭意志就能攻克的。这边诚凛之影甫一下场，洛山之影的威力立即就显现出来。诚凛现在正受困于他们曾经带给对手的噩梦，虽然因为黑子的缘故，诚凛队员相对于一般人来说，对“诱导术”稍微多那么一点了解，可实际对战又是另一码事了。

“奇迹的世代”和“无冠的五将”本就是高中男篮最强的选手，在他们的光芒之下，影子能发挥多大作用，可想而知。诚凛疲于应付那四人，正给了黛灵活传球的机会。而他与黑子不同的是，他并非机动的“第六人”，而是洛山正选的大前锋，速度、力量和技术都远在黑子之上。

赤司在诚凛又一次丢分以后，用怜悯的语气对他们说道，“黛千寻是新型的‘幻之第六人’，很遗憾，哲也他——已经过时了。”

第一节结束时，诚凛拼尽全力才保持住了平分，然而此后的分差迅速拉大，这不只是因为洛山拥有黛这个秘密武器，而是因为诚凛的整体实力确实难与他们相抗衡，即便频繁换人，在强大的洛山面前，也很难有谁能够像黑子那样抵住强压，赤司甚至无需使出“天帝之眼”，就能轻易耗干那些青涩的替补队员全部的体力。

分数落后二十多分以后，连日向都开始焦躁，在裁判给出四犯的判罚后，丽子不得不暂时让他下场，叫了一次暂停。众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替补席上，连最乐观的木吉也闷声不响，他被那个一身蛮力的根武谷防得死死地，内线很难占到优势，现在外线又没了日向，简直是内忧外患。

黑子站了起来，“教练，请让我上场吧。”

“黑子君……”

“拜托了。就算希望再渺茫，再难实现，想和大家一起成为日本第一的心，也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拳头紧紧握住，“当初离开帝光篮球部时，我曾对赤司君说，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篮球，找到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答案’。所以在今天，我要赢他们，要让赤司君知道，诚凛，就是我最值得骄傲的答案。”

火神摘掉头上的毛巾，发梢的汗珠散落，他稍稍侧过头，笑着对上黑子的目光，“说实话，打到现在我已经累死了，可是听了你这些话就觉得——再来多少对手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