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景王四

四十、还赢不了

卌一、没有什么努力是白费的

在第一节还剩五秒时，比分为19：22，然而诚凛并不打算就此结束，所谓杀手锏，就是要用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黑子接木吉传球，直接与对方中锋一对一。

除非是对黑子打球风格了如指掌的青峰，或是拥有“鹰之眼”的高尾，一般球员直面这个如今名声在外的幻影杀手，心里多少有点紧张，精神也是高度集中，惟恐错失对方进攻时的任何一个细节。

可越是这样，越防不住黑子。明明眼睛都没眨一下，可黑子硬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回过神来时，早已突破到了身后。

“可恶，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黑子顺利传球给早有准备的日向，后者用一个压哨的三分成功扳平了分数。

休息时，火神给黑子递了瓶水，“目前形势还能应付，黑子，你还是休息一会，保存体力比较好。”

黑子转头看他，“没事，我还能再打一会。虽然比分持平，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追回来的。所以——”他向丽子请示，“教练，请允许我在下节开始时再使用一次‘消失的运球’。”

丽子有些踌躇，木吉等人也觉得为难，“先发制人当然好，但是如果频繁使用，可能会被他们看出其中的端倪啊。”

最后还是丽子拍板，“抢占先机最重要，黑子君，你用吧。这里面的秘密早晚会被识穿，然而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即使对方知道原理，照样防不住。”

第二节比赛很快开始，黑子接球后，主动上来防他的人，竟是青峰。防守诚凛那个最不起眼的小个子，居然要动用到桐皇王牌，引来看台上阵阵惊呼。

与黑子的严肃表情相比，青峰的神情要轻松得多，甚至还对他笑了笑，“阿哲，我们在篮球上，是真的很合拍啊。”

“我想，也是。”黑子说罢，一刻也不迟疑地带球突破青峰。他身后的火神见状，不由得面露喜色，这个他们私底下演练过无数回的绝招，要是能让黑子在一对一中赢下那家伙的话，就太好了。

然而青峰的下一个动作令火神脸上的神色顿时凝固，额前冷汗直往下淌。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和黑子预想过青峰的种种应对方式，早有防范，但是谁都没料到，青峰居然把眼闭上，一个快速的后撤身位，追上黑子的步伐，随后睁开眼，左手轻轻一拨，就将黑子手中的球拍掉。

是的，那个无人能解的“消失的运球”，已被青峰破解。青峰看出，让黑子带球“消失”的关键并非黑子本人的技术，而在于出现在黑子身后的火神。

火神在场上拥有绝对的存在感，除篮球以外，他无疑是最能吸引对手目光的。因此，一旦黑子触球，火神就会在后方配合黑子的突破，将对手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让黑子在那一瞬间完成“消失的运球”。

火神是光，但在那一刻，他是牵制对手视线的影子；而黑子，作为这一招的策划者与主导者，就从影中脱出，化为一刹那的光。

光与影瞬间的更替，就是“消失的运球”背后的秘密。这个绝招，从来不是黑子一个人的，光和影，缺一不可。

也就是说，只要不去看火神，注意力就不会受影响，可是“闭上眼”三个字说来轻巧，在瞬息万变的赛事中，怎么可能做到？

如果世上有一人能够将之破解的话，那个人——只能是青峰。他之所以敢在球场上有如此胆大的惊人之举，完全是依仗过往对黑子的熟悉，通过感觉对方的呼吸和节奏来行动。

以默契铸成的绝招，被另一种默契所破解，直面这种让人难以言说的痛楚，实在太过残酷了。

失球后，黑子站在原地，一颗心已经痛到无法呼吸。与青峰君的对战，比想象中还要难上一百倍。纵然不再是搭档，可默契犹在，对彼此的了解并不会随着关系的破裂而忘却。

曾经的情谊越是深厚，那些熟悉的点点滴滴就越是会变为强有力的武器，反过来将自己刺得体无完肤。

“你在想什么呢，阿哲。有了光，才会有影，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你是影子，注定永远都战胜不了光的。”

青峰毫不留情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剜进黑子的心脏。真的无法战胜吗？自己和火神君已经拼命到这个程度了，还是……不行吗？

黑子死死地握住双拳，不敢回过头去。他害怕看到火神君失望的眼神，害怕亲眼看见自己辜负了两个人的梦想。心头的挫败感比上回交锋时更为沉重，让他身体僵硬，整个人，好像都变得不是自己了。

诚凛众人吃惊地看着黑子对着青峰的背影，再度发出了螺旋形的加速传球。此时日向和木吉都处于对手的严密盯防之下，火神在黑子的背后，根本来不及接球。这样失去理智的黑子，让队友们的心都揪紧了。

青峰转过身，皱了皱眉，抬起手臂，稳稳地挡住了那一球。篮球兀自在他的手掌心里高速旋转，而黑子的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所有的意志力，都被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

“你以为同一招对我使第二次还会管用吗？别让我对你太失望了，阿哲。”球落到地上，一下一下地弹跳，冰冷的言辞传入耳中，让体内的血液也冷到了极点。“如果这就是你要还击我的答案，那么让我明确地告诉你——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丽子紧急地喊了暂停，虽然是黑子提出再次使用“消失的运球”，但认可这一战术的人是自己，身为教练，是她失职了。这次冒险的尝试非但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成功，反而输得一败涂地，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间宝贵，尽管她也很想安慰黑子，可也只能狠狠心，宣布道，“下面暂时先让黑子君休息。”

黑子坐在长椅最边上，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颤声说道，“是。”一闭上眼，刚才对战时的失利，还有青峰君的话，全部在眼前回放，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

太痛苦，太不甘。为什么自己这么弱，这么无能？要是可以再强一点，哪怕是一点点……黑子的手指攥紧球裤，浑身发抖，泪水含在眼眶中，强忍着不落下来。

眼前光线忽然一暗，黑子不需要抬头，光是看那双熟悉的球鞋，就知道是火神君站到了自己前面。他不能抬头，甚至不能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一开口，心中的软弱和挣扎就会全部在火神君面前暴露出来。

火神向他伸出拳头，“下次，不会再换你下场了。在这之前，就先由我来告诉那家伙，这世上，没有什么努力是白费的。”

不行，再也忍不住了。

“火，火神君……”体内像是被注入了最温暖的光，把冰冷的血再一次融化。他怎么可以这样，让自己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真想什么都不管地紧紧抱住他，把所有的麻烦，所有的苦恼，通通都扔给他。

忍耐已久的委屈涌上心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到火神的手背上。

火神似乎有些急了，等不及碰拳，直接把黑子的手握在掌心里，弯下腰轻声问，“笨蛋，怎么了？”

“对不起，火神君，请就这样站着别走……借我二十秒钟。”黑子把头靠在火神的身上，眼泪渗进对方球衣，他紧紧咬住嘴唇，不哭出一点声音来。

自己的软弱，只给火神君一个人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