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景王四

聂卫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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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夕]吻英雄 廿五、忆萝月

——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弋痕夕一路步履迟滞地回到鸾天殿,数月未归,殿前还是离时模样,他抬头凝望高悬门上的牌匾,“鸾天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金光。这里原是他的家,他最为眷恋的归巢,而今恩师西去,挚友决裂,鸾天殿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鸾天殿么?他眼眶发痛,呆立在门前,一时竟不敢踏入。

镇守大门的两仪侠岚见了他,俱上前招呼,“弋痕夕师兄,你可回来了。咱们……咱们……”说不到两句,已近哽咽,脸上强自忍着悲痛。

弋痕夕勉强挤出一丝笑,“大伙儿都还好么?”

“好是还好,只是……”

“怎么?”

众人含泪道,“自从左师老师不在了,咱们殿里又出了山……山鬼谣这个叛徒,其他殿里就有那么些人,三天两头来咱们门前,说些难听的损人话。”

弋痕夕蹙起眉宇,左师在玖宫岭内声望甚隆,他的仙逝绝非仅是鸾天殿一家之损失,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人来雪上加霜。

他安慰众人道,“大家不必将这些无礼之语放在心上,老师走了,难道鸾天殿就会从此倒了不成?”

一位侠岚问出了众人心中盘桓多日的忧惶,“师兄,你会接替左师老师,来当镇殿使么?”

弋痕夕望着眼前一干师兄弟们充满希冀的眼神,硬着心肠摇了摇头。

众人急道,“弋痕夕师兄,你如今是咱们鸾天殿惟一的太极侠岚,大家都指望着你;你若不当镇殿使,教我们如何是好?”

弋痕夕道,“统领自会委任比我能干百倍的人选,统率群雄,不堕鸾天殿的英名。”

“那师兄你……”

“我?我要,报仇。”

众人知道他与左师多年师徒情深,胜逾父子,平素又与山鬼谣最是交好,说起来,此时他是整个玖宫岭最伤心痛苦之人。

弋痕夕又问道,“老师的房间,还在么。”

“在!各样物事都在,一件都没有动过,还是原样。”

“嗯。我去为老师……收拾一下。”

弋痕夕迈进左师卧房,房内陈设一如往昔,地上干干净净地,桌椅器皿也没有落灰,仿佛屋主人犹未远离。

这间屋子,平时由弋痕夕和山鬼谣打扫,两人分作单双日,轮流交替。自山鬼谣去了阳天殿,弋痕夕就独自将这活儿揽了下来,只有在惦记山鬼谣时,才以此当个由头,邀他回来。

弋痕夕怔怔地想道,原来那时,我心中便已有他;可事到如今,我的心中,还能有他么?

他的手指紧紧扳住桌角,指尖发白。老师的音容笑貌与山鬼谣的模样交互浮现于眼前,唇齿间一阵阵发苦,脑中反反复复地问,山鬼谣,你为什么要害老师?为什么?

他转过头,望着老师的床榻,步履不稳地走到近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掌轻颤着贴上冰冷的床沿,忍了半晌的热泪簌簌而落。

“老师……”

床榻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叠得整整齐齐,褥子上一丝褶皱都没有,正合左师一贯的严谨自持。弋痕夕到这会儿依然难以相信,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长者已不在人世。泪眼朦胧中,他的老师仿佛依然躺在床上,向自己露出慈祥的笑容,与他记忆中的容颜一模一样。

他回想老师卧床不起的那段时日,自己终日在床前侍奉陪伴,心中十分难受地说道,“老师,您的身体……我,我心里……”

左师便用温暖的手掌轻覆在他手背上,微笑着说道,“是不是舍不得老师?”

“嗯。”

“真是孝顺的好孩子,别难过,来,老师考考你,你知道为什么在钧天殿的广场上,元炁比别处都要强盛么?”

“我,我不知道。我猜想……是因为那九根华表柱。”

“不错。我们侠岚死后,只要有侠岚牒在,精魂便会归于那九根华表柱,与之融为一体,镇守山岭,庇护后人。”

“老师,您是说,我们侠岚祖祖辈辈的精魂,都留在玖宫岭,一直守护着我们?”

“嗯,”左师缓缓点头,含笑道,“以后老师也会一直留在这里,看着你们一个个长成才智卓绝、英勇善战的侠岚。你和山鬼谣都这么争气,老师这辈子可说是了无遗憾,以后见了历代祖先,在他们面前也有交代。”

左师的话句句印在弋痕夕心上,耳旁犹有余音,他满心悔恨,“老师,我来迟了,徒儿没能照顾好您,都是……都是我的错。连自己的老师都护不了,还空谈什么守护之名,我……我还算什么侠岚?老师,我会为您报仇,我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弋痕夕虽然身负一身技艺,到底只是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年,短短数月,接连遭受重创,恩师亡故,挚友叛境弑师,除了仇恨,他已想不到任何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意念。

他心中暗暗立誓,自己说什么也要手刃仇敌,夺回神坠,为老师雪恨。待日后大仇得报,便自行去褪忆林褪忆,洗去自己这十年来的所有记忆,忘了在玖宫岭学艺的年月,忘了山鬼谣,回到世间,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了此余生。

弋痕夕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左师生前诸事简朴,屋中并无什么贵重珍宝,只在墙边的博古架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陈列。他走近架台,逐一端详那些瓶罐。每一件藏品,都有一桩故事,最顶上那只圆圆的紫砂小罐,原是年初时他和山鬼谣给左师买的一小罐茶叶,茶叶早已喝完,罐子也不值几个钱,左师仍然当作宝贝,珍而重之地收在架台上。

紫砂罐的边上摆着一只黑色的双耳陶罐,从前每到过年时,左师便用这罐头盛了灶糖,分给各个殿里的孩子们。有一年,山鬼谣趁老师不在玖宫岭,悄悄溜到他房里摸糖吃,不慎将这罐头磕掉了一只耳朵,后来还是央了五行属火的天净沙老师用元炁和黏土重新给他烧上,赶在左师回来前将罐头放了回去。虽然耳朵旁那道裂纹清晰可见,但左师不知是真没注意还是假没注意,总之对此始终只字未提。

第二排的格子里有一对三寸来高的玉质小瓶,弋痕夕双手捧起一只小瓶,在耳旁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小时候,老师刚教了他们封印术,山鬼谣要与自己比试高低,便取来一对小瓶,分别注入二人的元炁,然后一人想一个封印阵势,将瓶口封印起来。两人约定,过十年,二十年以后揭印,请老师当公证,看谁的阵势更有效,元炁在瓶中贮存得久。

弋痕夕将瓶子轻轻放回原处,想不到还未满十年,老师,和山鬼谣,都离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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