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景王四

卅六、生死相许

卅七、光阴光影

两人就近找了家馆子用过饭，便到珠宝店里挑婚戒。这二人一个高大俊朗，一个飒爽美艳，风度翩然，刚进店门，便尽受瞩目，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他们，店里的明珠宝石一齐黯然失色。

明楼与曼春都是本市名流，店里有眼力的哪个不认得，忙请出经理来，亲自陪同选购。

经理见他二人挽着胳膊的亲热模样，巴结道，“明大少爷和汪大小姐要办喜事了？恭喜，恭喜！您二位堪称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再般配不过啦！”

明楼在曼春耳旁轻声戏谑道，“明天准能上报纸。”

曼春抬头望他，明楼又道，“高兴些，有人偷拍，别在照片上留了破绽。”

曼春垂下眼眸，勾起唇角来微微一笑，旁人看了，只当是爱侣间诉说喁喁情话，越发欣羡不已。

经理将二人请至里间贵宾室，玻璃柜中灯光通明，他献宝似的道，“请明大少爷和汪大小姐移步，这儿存放的都是本店最出彩的钻石，每款都是独一无二，专供咱们贵客品鉴。请两位碰碰眼光，看可有合意的？”

切割精致的钻石在灯下闪烁如星，耀眼夺目。曼春神情懒洋洋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指尖轻叩玻璃柜面，不置一词。

经理忐忑道，“这些……都入不了汪大小姐法眼？”

曼春不屑地撇嘴道，“都是俗物。”

明楼搂着她肩膀笑道，“曼春，相不中没关系，我们去欧洲，把那儿的珠宝店一间一间看过来，总能挑着你心仪的宝贝。”

一旁的经理犹豫了会，开腔道，“明大少爷，本店最近斥巨资从意大利名师手上购得一枚戒指，原想放在店内展示，当作镇店之宝。难得您和汪大小姐赏光，如不嫌弃，就请汪大小姐试戴看看如何？”

曼春与明楼对视一眼，便道，“好，拿出来吧。”

经理忙道，“请稍等。”他用贴身携带的钥匙开了保险柜，双手捧出一只精巧的小盒子，“两位请过目。”

明楼接过盒子，小心将之揭开，露出一枚嵌在天鹅绒面的戒指。这枚戒指仿佛有生命，令人一眼瞧见，便即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目光再也移不开。曼春屏住了呼吸，眼中有光彩辉映。纵使她自幼看惯各种奇珍异宝，此时也不禁怦然心动。

明楼读出她的小心思，轻声问道，“试试？”

曼春矜持地点头，将手伸至明楼面前。明楼托起曼春左手，将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微笑道，“只有你能配得上它。”

曼春心头刹那间涌入万千思绪。她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明楼回国后，头一次送自己礼物时说过的话。那时的自己怎会想到今日光景？旧盟重相许，家国负新恩，不久之后，她将亲手斩断余生之情，成全爱人的牺牲。

她抬手赏看：戒托上镶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红色钻石，跟她指甲上光鲜的蔻丹正堪相合，衬着那白皙修长的手，璨如光，艳如火。指环镌着古朴雅致的纹路，像是附有神秘魔力，将她胸膛中那颗爱意与痛楚交织的心也一并环住了。

明楼拥着她来到落地镜前，对镜微笑道，“看看镜子里的你，多好看。”

曼春望着镜中一双人，眼眶微红，唇边犹噙着笑，“你也好看。”

明楼将她环入怀中，掩去曼春潸然欲下的热泪，作出亲昵姿态，一边问那经理，“这款戒指叫什么名字？”

经理满脸堆笑道，“这款名叫‘守焰’，不说是全上海，全中国都见不着第二颗成色、工艺这么出众的红宝石，更不用说这造型设计，绝对是独一份的。”

明楼道，“难得我师妹看中，只能请你割爱这‘镇店之宝’了。”

“明少爷哪儿的话，您二位在我们这儿选婚戒，是小店莫大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拣定了戒指，上了车，曼春便对明楼道，“师哥，我想现在就戴着它。”

明楼打趣道，“这么性急。”

“真到那一天……就晚了。”

明楼轻轻叹了口气，答应道，“好。”

曼春戴上了戒指，赏看了一会，这才问道，“我们接着去哪儿？”

“去影楼，一起照张相。”明楼在曼春耳旁轻声道，“戴着戒指。就当是我们的结婚照。”

轿车在法租界的一家小影楼前停下，里面亮着灯，有个年轻人坐在门口喝酒，二楼开着窗，隐约有悠扬的西洋音乐飘出，倒是颇有情调。

明楼下车问道，“老板，打烊了吗？”

那年轻人收起酒瓶，站起身客气地问道，“客人您是要拍照？”

“是。我们想照一张合影。”

“行，屋里请吧。”

明楼和曼春进了影楼，那个头高大的年轻人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内人在楼上放唱片。两位要是嫌吵，我去叫她关了留声机。”

明楼道，“不用，音乐很好听。”

年轻人问道，“两位想照什么样的合影？”

曼春扬起戴了婚戒的手，露出很甜的笑容道，“结婚照。”

那年轻人笑道，“恭喜两位啊，郎才女貌，般配，般配。请放心，我一定把你们拍得好看。”

曼春道，“老板，你可真会说话。怎么称呼啊？”

“我姓郭，叫我小郭就行。”年轻人道，“小姐自己带衣服了么？”

曼春摇头。小郭便道，“没关系，我们店里有很漂亮的婚纱和旗袍，都很上照的。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曼春转头望明楼，明楼含笑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尽管去挑。”待曼春去了，小郭便来到明楼跟前，向他无声地问好。明楼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低声道，“交给‘毒蜂’。”

小郭心领神会地收起，“我会尽快交给他。您还有其他指示吗？”

“最近让‘毒蝎’尽量少来这里，有事去面粉厂，那里比较安全。”

“好。”

两人又简单讲了几句，便听见更衣室里传出曼春的声音，“师哥，师哥，你来一下！”

楼春双面小剧场 己

曼春和师哥约会，在酒吧外面发现一个盯梢的特务，她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对方，可惜手上不慎溅到了血。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怕师哥闻着血腥味，还是决定去洗一下。

洗手间门口的水池跟前，明楼正在仔细地冲洗他的金边眼镜。曼春见到师哥十分欢喜，招呼道，“师哥，你怎么把眼镜片摘下来洗呀？”

明楼笑着回答，“这样洗得干净。曼春，你手帕弄脏了？”

“嗯，刚才涂指甲的时候沾到了。师哥，我这么爱干净绝对是跟你学的。”

明楼重新戴上眼镜，搂着她的肩膀，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文质彬彬的微笑，“那当然，我们可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