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景王四

①写于11年。②什么叫小白文，这就叫小白文。

每个时代的江湖都有命运钦定的大侠和邪主。

不过令当今武林的热血青年们普遍感到郁闷的是，人称剑圣的大侠盖聂，和这一代的邪教头子卫庄，居然……是师兄弟！我佛慈悲，这怎么可以？

这一惊天秘闻最初是在三年前由全武林最严谨的情报机构罗生门爆料，后经两位当事人默认，引得全武林一片哗然。

正道小哥表示，作为他们共同的模范榜样，盖大侠正直有担当，人品一等一，武功更是独孤求败，可居然和那个妖里妖气的邪教首脑是同门，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让他们怎么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以流杀宫为首的异教小伙子们则认为，自家偶像卫庄大人霸气无敌帅得要命，举手投足尽显风流，武功更是XX不败，只要一想到姓盖的那个土包子竟和卫庄大人是师兄弟，他们就替卫庄大人感到憋屈悲愤，世间大不平，莫过于此。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分明是拿他们的玻璃心开玩笑啊！

于是乎，关于这两人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年纪谁长谁幼，武功谁高谁低，双方拥趸已经在茶馆、酒肆、驿站、城门口，从嘴皮子到拳脚，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争论……

直到黑年白月，武林第一正道集团墨门与卫庄座下的流杀宫正面冲突，双方互不相让，局面一时胶着。各路群雄纷纷赶赴墨门增援，包括盖聂。

当盖聂在墨门现身时，正邪两道人士心中都一阵激动，他们觉得自己见证了非凡的历史时刻：这可是这对师兄弟在武林道上的首次公开会面。

当时的场面，据众多在场者后来反馈，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觉得肝疼。盖聂手里握着剑一步步走向卫庄，卫庄身后一干部下虎视眈眈，只待卫庄大人响指为号或者拔剑为号或者大喝一声盖聂受死吧，他们就一拥而上团灭盖聂；而正道中人则等死死盯着盖聂，只待他眼中杀气一露就追随盖大侠替天行道不破流杀誓不还。谁知万年不主动跟人搭讪的盖聂淡定开腔，小庄。周围一半人顿时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又听卫庄春风满面桃红柳绿地回了一声，师哥。余下另一半人也觉得自己瞎了。

可是这一切还没完。师哥和小庄，哦不对，是盖大侠和姓卫的魔头（或是卫庄大人和土包子）打完招呼之后，就拔剑对打起来。大伙儿只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这对师兄弟的脑回路，是和是战你们好歹说一声啊，怎么一会还兄友弟恭龙凤呈祥的，不等一口气喘完突然就刀光剑影地动心摇起来。

打就打吧，众人也不管他二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了，干脆畅怀欣赏起这场代表当今武林最高技术水平与视觉水平的单挑。这一场较量，端地是你来我往生死剑，敢教日月换新天。正道小哥一边捡玻璃心一边想，原来盖大侠以前和我们切磋都是在寻我们开心；流杀宫的人一边捡玻璃心一边想，原来卫庄大人这些年调教我们武功都是在玩票。

就在大伙以为这对拼得舍生忘死的师兄弟要同归于尽时，盖聂突然收手认输，被趾高气扬的胜者连人带剑一起打包回流杀宫，来势汹汹的魔教大军一瞬间撤得干干净净。

至于墨门，那是啥，能吃吗？

卫庄一行回到流杀宫时已是十日后的午夜。手下请示，俘虏是直接吊水牢里去，还是捆起来先上一顿刑杀杀威。

卫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人呢？

人被带上来了。剑是一早被没收，但人还是挺精神，没什么俘虏该有的样子。

你看我这里怎么样？卫庄挑着眉，面有得色地看着盖聂。

盖聂镇定地答道，很好。

卫庄续道，那你留下来，让你坐第二把交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盖聂为难道，小庄你明知我不能答应。

卫庄脸色顿时黑下来，哼了一声道，什么都别说了，睡觉去，说着一甩袖子向寝宫方向而去，盖聂随即跟在他身后也离开了大殿。众人面面相觑，竟是谁也没想到要去拦阻。

据实习影卫麒麟的情报，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寝宫，卫庄大人把土包子踢到自己隔壁房间，还晾下一句话，这里是我的流杀宫，不是鬼谷，你就不要想和我睡一张床了。

天啊，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会被卫庄大人灭口吗，麒麟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影卫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啊。

流杀宫的人很快发现，这土包子哪里是来做俘虏，分明是来度假的。和卫庄大人同吃同住，卫庄大人开会他就去厨房视察，卫庄大人出任务他就闭关练功——老大还吩咐，盖聂习武严禁围观，违者后果自负。

有赤胆忠心的手下冒死进谏，说流杀宫有流杀宫的气魄和眉角，长此以往宫将不宫。被卫庄鄙视，他要做什么你们能拦得住？

不知不觉盖聂滞留在流杀宫已有三年，这三年中，由于正道失了精神领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而魔教倒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卫庄封锁了有关盖聂的一切消息，外界对他的现状一无所知。坊间热议版本无数，而拥护者最多的一个说法是：盖大侠被魔头挑了手筋脚筋锁在流杀宫的密室中，现已武功尽废功力全失，每逢月圆之夜都要遭一顿毒打，却仍矢志不移，一心只想说服师弟弃恶从善归降正道，只是魔头一意孤行全然不顾同门情谊，对他加倍折磨，只怕盖大侠眼下已经……

故事每每说到此处，众人就此住口，纷纷摇头叹息，慨叹一代英侠竟遭此折辱，壮年早逝，真是苍天无眼。期间总有那么几个侠二代虎目含泪，拍案怒喝，姓卫的魔头如此猖狂，莫非欺我正道无人，不如我们召集天下的英雄豪杰一起杀上流杀宫，为盖大侠报仇雪恨。他们的父辈便忙不迭地斥道，黄毛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盖大侠武功盖世何等神威，还不是……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我平日里是怎么跟你说的，真是气煞老夫。于是周围人赶忙安慰老的安抚小的，席间便重又一派和气。

而传说中已经……的盖大侠此时也有点焦头烂额。大清早被师弟缠着比剑，自己让了一招，却不慎留了痕迹被他看破，于是又开始别扭生气，哄了一上午还没哄好。

谁稀罕你让我？输了就是输了，我可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盖聂心想，你是输得起，只是我若真赢了你一招半式，今晚来你房中只怕又要被你踢出来。于是他进房里倒了杯茶出来，小庄，喝口水。

卫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把杯子塞还给盖聂，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走来走去的？我让你走了吗？你被我软禁了！软禁你懂不懂？

懂，所以我哪里也不去，就待在你身边。

卫庄又哼了一声，像是很不屑，脸上又分明有了一丝笑意。

盖聂趁势又说，我中午给你烧糖醋鱼好不好？

卫庄想了想，我要两条。

好。还生师哥的气吗？

卫庄把手里的剑朝盖聂手里一塞，我开会去了。

本次流杀宫全体会议的核心议题是，如何应对墨门挑衅。原来墨门有一位姓荆的侠二代终于按捺不住，纠集了一帮江湖义士到流杀宫来要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会人员一致觉得不怕他们来要人，反正盖聂好手好脚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是老大多半不肯放人。

果然见卫庄把手一挥，麒麟，去死牢里随便拉一个断了手筋脚筋的出来，给他易容一下，弄死了扔下山去。

麒麟一愣，就这样？

卫庄不耐烦，还要怎样，留他们吃饭不成？

今天午饭吃糖醋鱼、粉蒸鸡和清炒白菜。卫庄扒着饭吃得很香，同时不忘向盖聂透露，你的后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

哦？

就照时下最红的那个传闻，给你留了个全尸，交给那个叫荆什么的小子了。把他给哭得，啧啧。

也就是说，从此江湖上再没有盖聂这一号人物了？盖聂给卫庄挟了一筷白菜，口气淡定得好像说的是隔壁邻居家的事，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咱们的十年之约到今日也算了结了，你说呢。

卫庄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想说我赢了？

你本就赢了。其实三年前就已经有了结果，不是么。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让我的。别给我白菜了，我要吃鱼。

十年前你一定要和我比，我答应了，只是有一点你不知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输了，不在你身边的日子，简直一天都过不下去。我忍了七年多，只是不想让你太不高兴，觉得我在故意让你。其实武林第一人是你是我，又有什么分别？对我来说什么大侠什么剑圣都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做你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

好吧师哥，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认输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为了防止江湖再遭破坏，为了维护武林和平，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好师弟，什么都听你的。

好，先把夹你的这些白菜吃完。

什么？！

完